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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会关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许斌:中国经济中长期发展等式:GDP=“智商”ד情商”

原创 作者:许斌 / 发布时间:2022-02-22/ 浏览次数:0
开篇
 
回望2021,中国走过了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并开启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行进的新征程;这一年,也是中国“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
 
站在发展的又一个新起点上,2021年中国经济实现8.1%的增长,高于2021年定的6%的目标。但我们也要看到,高增长之下也有挑战。2021年12月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大压力,2022年经济工作应稳字当头、稳中求进。
 
在2022年全国各省区市发布的政府工作报告中,绝大部分省份也都将稳增长视作2022年的重点任务。从目前全国31个省区市公布的2022年GDP增速目标看,近2/3的省区市将目标定在5.5%到6.5%之间。相比2021年,多数省区市下调了2022年GDP增速目标,选择稳中求进。
 
如何理解这个“稳”字?2022年中国经济有哪些重要抓手?又有哪些新势能?在2022年全国两会召开之前,《商学院》杂志邀请到经济领域的知名学者专家为大家把脉2022,本次将由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许斌为大家解读2022年中国经济走势。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 许斌
 
2021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指出,中国经济发展目前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会议强调要继续做好“六稳”“六保”工作,持续改善民生,着力稳定宏观经济大盘,保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保持社会大局稳定,迎接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
 
如何理解这三重压力?“稳”字当头下,2022年的经济走势会是什么样的?
 
 
 
短期内,如何实现“稳经济”?
 
 
 
2020年第二季度,中国成功地控制住了疫情并率先开工,当年实际GDP增长率达到2.2%,这殊为不易。
 
进入2021年以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由于新冠疫苗的开发和在发达国家覆盖率的上升,以及发达国家对于新冠疫情采取了相对宽松的政策,它们的经济开始复苏。需要指出的是,尽管存在很多矛盾冲突,但全球各国经济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没有改变。西方经济复苏对中国经济是个利好,因此中国的出口以两位数的增速增长。中国经济2021年定的增长目标是6%,实际达到了8.1%,其中出口的高增长作出了较大贡献。
 
但不容忽视的是,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需要从外需转向内需。投资内需方面,目前政府在投资领域的政策比较谨慎,坚持“房住不炒”的方针将抑制房地产投资,强化债务风险意识将抑制对传统类型基础设施的投资。消费内需方面,政府当然希望消费内需能发挥更大的拉动作用,但由于疫情下收入增长放缓,特别是经济前景不明朗,消费需求呈滞后趋势。
 
在内需不振的背景下,为了防止经济下滑过快,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将政策的重点放在“稳”这个字上。“稳”是指稳住经济增速过快下滑的趋势。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趋缓是由中国经济目前所处的发展阶段所决定的。虽然中国经济进入了一个重效率、轻增长的阶段,但如果不能保持足够的经济增长,中国经济就会面临巨大挑战,特别是就业将承受巨大压力。所以最重要的是稳,也就是要让中国经济保持足够高的实际增长率,这就是“稳”字的含义。
 
虽然通过消费拉动经济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但目前由于消费需求存在滞后性,短期内“稳经济”只能通过政府投资来实现。在房地产高杠杆风险集聚的背景下,投资的方向只能是加码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5G这样的新基建。
 
政府投资是否有效,取决于它能在多大程度上拉动民营部门的消费和投资。根据凯恩斯模型,政府投资直接拉动的只是第一轮的需求,比如政府投资1000万元建一条高速公路,直接效应是增加了1000万元的投资需求;但这笔投资创造了工作机会,变成了筑路工人的收入,他们会将部分收入花在超市和菜场,这又增加了超市和菜场工作人员的收入,又会拉动新一轮的消费。政府投资能够带动一轮轮的民间消费(如上面例子所说)和民间投资(如果上面例子中建路的某些用料由民营企业提供),这个效应被称为“乘数效应”。
 
要想实现“乘数效应”,政府政策的启动必不可少,但政府启动投资所能带动的民间消费和投资的大小,取决于乘数的大小。以消费为例,假设政府投资的100元转化为相关人员的收入,它能够带动多少消费取决于边际消费倾向,也就是增加的100元收入用于消费的百分比。中国老百姓的边际消费倾向较低,边际储蓄倾向较高,这意味着政府政策的乘数较小。所以说,提高中国老百姓的消费倾向,不但有助于向消费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转型,而且是提高政府投资的乘数效应的关键。同样,政府投资拉动民营投资的乘数效应也很重要,构建比较好的政策环境,提高民营企业的投资意愿,让较小规模的政府投资带动较大规模的民间投资,是一个重要的政策方向。
 
 
 
中长期来看,中国经济需要实现怎样的转型?
 
 
 
目前中国经济面临较大的挑战,需要有好的政策设计和好的政策执行力。对于顶层设计而言,政策的选择是一个短、中、长期的权衡,虽然“稳经济”是短期最重要的,但也不能只顾眼前不顾长远。短期与中长期是一个优先次序与力度的权衡,短期与中长期可以互补。
 
我认为,中国经济在中长期需要实现两个转型。第一是供给侧转型,从原来的投资驱动的数量型模式转到效率驱动的质量型模式。而效率驱动有两个方面:一是通过技术创新来提高经济运行的效率,二是通过有为政府来提高经济运行的效率,两者不可偏颇。推动技术创新和建设有为政府是供给侧转型的重点。
 
第二就是需求侧转型,从外需驱动转向内需驱动,从投资驱动转向消费驱动。需强调一点,虽说短期(今年,尤其是今年上半年)政府在政策上不得不做一些跟“双转型”目标相背离的选择,例如不得不采用在基础设施方面的数量型投资刺激,但必须认识到,这只是权宜之计。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李克强总理特别强调,要采取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不能“大水漫灌”。
 
从需求侧来看,财政政策有两个工具:政府开支和税收政策。过去我们一直用的是增加政府开支这个方法,在当时,增加政府开支是必要的,因为那时缺乏很多基本的公共产品。
 
虽然公共产品建设仍有空间,但不可否认中国的某些基础设施已经比发达国家还要好。目前财政政策应该从政府支出这个工具转向减税这个工具,通过减税来刺激内需,而不是通过增加政府开支来刺激内需。减税能够提高百姓的可支配收入,而可支配收入得到提高才能带来消费的增长。同样,降低税收能够提高民营企业的投资意愿,例如用税收优惠来吸引民营企业和政府一起来做新基建。
 
当前中国经济已经逐渐告别“效率挂帅”的老时代,进入了“效率公平再平衡”的新时代。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实现共同富裕目标,首先要通过全国人民共同奋斗把“蛋糕”做大做好,然后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切好分好,最根本的是为中低收入群体提供更多增加收入的机会。
 
中国当前正采取一系列举措以缩小收入差距,减税也是一个实现共同富裕的路径。当然我们指的不是“一刀切”的减税政策,而是建立在公平基础上的减税。比如将减税政策落实到中小微企业、社会弱势群体、收入较低的人群以及劳动者身上。只有普通劳动者的收入提升了,他们去消费了,中国经济向消费内需驱动模式的转型才能实现。
 
需要强调的是,中国已经是一个人均GDP突破1.2万美元的国家,中国的很多产业已经处于世界中高等技术水平,中高技能的劳动者已经成为中国经济的生力军。我们应该对中高技能劳动者的劳动收入实施减税,这不仅符合税收的公平原则,而且能提高中高技能劳动者的工作积极性,让他们发挥更多的聪明才智,为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作出更多的贡献。
 
 
 
中国经济的发展,关键在什么?
 
 
 
中国经济改革的关键首先在于顶层设计,顶层设计的重要性在于它能兼顾大局,在时间上有中、短、长的权衡,从空间上有各类产业和各类团体利益的权衡。要兼顾不同群体的利益,这是“效率公平再平衡”这个新时代的要求。此外,还要有强大的执行政策的能力和贯彻政策的决心。实现中国经济中长期发展对政府治理能力提出了高要求。
 
我将国家的经济发展拟人化,列出了一个等式:GDP=智商×情商。
 
“智商”指的是资源禀赋,包括资本和劳动力;“情商”指的是资源配置效率。在我看来,中国经济的未来前景取决于“智商”和“情商”。
 
中国经济发展的“智商”,关键在“人”。目前,中国人口数量增长日趋放缓,人口结构日趋老龄化,人口质量边际增长率递减。在这个背景下,最重要的是提升人口动力和活力。
 
中国经济发展的“情商”,关键在“政”。资源配置效率取决于技术和制度两个因素。所以对于提升“情商”,技术创新很重要,但政策支持和政策的亲和性与稳定性更为重要。我们要遵循党和国家已经确定的政策方向,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地结合。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加快数字化改造和传统产业升级。值得关注的是,发展数字经济不是短期问题,而是长期问题,它对提升中国经济长期发展前景的作用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如今我们在数字智能革命上跟其他发达国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甚至比它们跑得还要快一点,但是发展这种新的经济形态,如果依靠政府去挑选赢家,效率是非常低的,还是需要通过开放市场,让一批新的民营企业家在竞争中涌现出来。给民营经济创造更大的空间,提供更大的支持,才能让中国的数字经济真正发展起来。
 
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提升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启动一批产业基础再造工程项目,激发涌现一大批“专精特新”企业。中国经济的发展需要有“专精特新”。经济学有一个重要概念叫做比较优势。就像体育运动中,不能要求在所有项目上都比人家好,要去找具有比较优势的项目,就像中国竞技体育领域的跳水、乒乓球、体操等项目那样,这才是“专精特新”的内涵。在找到具有比较优势的项目后,自己关起门来做也是行不通的,需要找到好的合作伙伴,包括外国合作伙伴。
 
博弈论里有一个概念叫做“竞争合作”。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我们面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竞争并不排斥合作,我们要学会在竞争中合作,在竞合中成长。所以对于“专精特新”,找准比较优势,开启竞争合作,是一个较为理想的发展路径。(作者系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经济学与金融学教授,采访整理:本刊记者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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