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的命运还没有落地，总部在美国的视频会议服务商Zoom却在中国开启了“跑路”模式。

2020年8月23日起Zoom不再为中国大陆地区的客户直接销售新的Zoom服务或者升级服务，并且已经订阅的服务计划到期后将不会再续约。8月3日，Zoom发布公告时称，当前正在向仅限于通过合作伙伴销售的模式转型，这些合作伙伴的产品中嵌入了Zoom的技术，将为订阅客户提供本地化服务。据了解，Zoom选定的三家合作伙伴分别是会畅Bizconf会议、随锐瞩目会议、尚阳Umeet会议。

微博认证为随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官方微博“随锐瞩目”在8月3日下午也发布消息称：“现在，瞩目为Zoom用户提供一致的会议体验，更加适合中国用户优质的云视频服务及保障服务。”并附上了Zoom关于服务变更的通知。

尽管Zoom并未对外公布此次调整的具体原因，但外界普遍猜测，有TikTok的前车之鉴，Zoom试图“切割”与中国的关系，以求自保。对此，《商学院》记者向Zoom发去采访函，截至发稿没有收到回复。

Zoom 最终会彻底退出中国市场吗？

Zoom的崛起

Zoom成立于2011年，主要提供远程视频会议、办公等软件和服务，总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Zoom的创始人袁征是美籍华人，出生于山东省，曾就读于山东科技大学，这使得Zoom天然带有中国基因。

实际上，在Zoom出现之前，在视频会议领域不乏谷歌环聊、企业版 Skype、苹果 Facetime 等重磅玩家。但有多年的行业从业经验的袁征，深知它们的劣势，通话质量、视频延迟、资费等都有提升空间。

尤其是传统的会议系统依赖于一整套复杂的硬件设施，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用户通过手机和平板电脑就可以实现很多功能，袁征相信这些移动设备会重新定义整个行业。

公开资料显示，袁征曾经在视像会议技术公司WebEx工作，2007年该公司被思科收购，袁征成为思科工程副总裁，负责思科的协同软件开发。

从一开始，Zoom 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发展路线。它没有把自己并入其他平台，而是在功能上保持着相对的简单克制，只专注于视频会议。比如，当时谷歌环聊和 Skype 的普遍做法，是要用户先下载软件，全部参会者都注册登录后才能使用。而且页面中，语音通话与其他社交功能混杂在一起，用户体验自然不是很好。

而在 Zoom，参会者无需下载任何软件，甚至不需要登陆，只要主持人注册帐号即可使用，使用十分便捷，用户甚至可以享受一定免费时长的服务。

基于此，Zoom的用户数据实现了快速增长。在2013年5月，Zoom已经有了100万参与者；2014年6月 ，Zoom的用户人数增加到了1000万人。

与此同时，早早确立的面向企业端业务模式，也帮助 Zoom 在巨头中找到了差异化路线。

同年8 月，Zoom 就将虚拟会议室容量扩展到 1000 人。要知道，作为 Zoom 的主要竞争对手，思科 WebEx的会议容量至今也只有 200 人，这直接帮 Zoom 锁定了众多大型企业客户。

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加，Zoom也获得了资本的关注，在成立之后先后获得了五轮融资，参与者包括高通风险投资、红杉资本等知名投资机构以及李嘉诚、杨致远等商界名流。

2019年4月18日，Zoom在纳斯达克上市，欲募集资金7.51亿美元，以发行价计算，市值达到92.4亿美元。但最终开盘价为65美元，较发行价上涨80.5%。

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使得全球经济遭受重创，但Zoom却获得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一跃成为国际主流的远程视频平台， 许多高校、公司、机构不得不借助Zoom完成交流和沟通。

财报显示，仅从年初到三月中旬，Zoom用户就增加了67％，并于4月份突破了3亿人。公司当季实现营收3.28亿美元，比去年同期的1.22亿美元增长了168％，业绩高于预期。

Zoom方面也透露，员工人数超过10人的企业客户总数约为26.54万个，与2019年同期相比增长约354%；769个客户在过去12个月中贡献了超过10万美元的营收，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约90%。

此外，在财报中Zoom也提及， Zoom公司已将财富500强公司的1/3和美国Top 200多所大学的90%都收入囊中，业务覆盖到美国、欧洲、中东、非洲和亚太地区。

用户和业绩的提升也直接刺激了股价的上涨，自1月底以来，Zoom的股价从76美元/股左右飙升到如今的270元美股，市值将近1600亿美元。

一时间，Zoom风光无两。

风波不断

高光之下，Zoom也面临着各种争议。

Zoom一直以相较同类产品更易用，连接质量更可靠等特点受到用户青睐，然而，此前出于方便用户体验的设计，如今却成为了安全风险点。 

比如，Zoom通过输入会议号便可进入会议，但仅为数字组合的会议号很容易猜测。参会也无须太多认证，所以任何人都可通过获取分享在网络平台上的会议号甚至靠单纯猜测数字闯入一个在线会议。

而在此前，有用户仅通过免费的搜索引擎就在开放的云存储空间中一次性搜索到15000多个来自Zoom平台的视频。这些视频中涉及聊天对话、学校教学、公司机密数据，甚至包括参会人员的联系方式和个人信息。

此外，有众多视频会议被曝出受到了来自黑客的攻击（又称“Zoom Bombing”），这些黑客会在视频会议期间传播违规内容导致会议不得不中断。Zoom Bombing指的是非会议人员不请自来，空降Zoom群聊会议，用屏幕分享色情图片或冒犯性内容。

自今年年初，Zoom就不断受到美国方面的调查，谷歌、特斯拉等美国互联网企业以及美国多个部门明令禁止员工安装Zoom。美国联邦调查局甚至专门发布了针对Zoom Bombing的警告，要求经历Zoom Bombing的用户报告事件，同时提醒Zoom用户不要在网站上公开会议或广泛分享会议链接。

如果将Zoom会议设置为公开会议，则任何有会议链接或会议ID的人都可以访问并加入会议。而将会议设置为“私人”后，与会者则需要访问密码。

另一项对于Zoom安全性的指控在于，Zoom向Facebook和其他第三方应用程序共享用户信息。3月30日，纽约总检察长莱蒂蒂亚·詹姆斯（Letitia James）致信Zoom，询问该公司是否“采取了适当措施来确保用户的隐私和安全”。

在加利福尼亚联邦法院提起的集体诉讼中，Zoom被指控侵犯了数百万用户的隐私权。Zoom向社交媒体巨头发送了其数百万用户的个人信息，包括用户所在时区、城市和设备、电话运营商、磁盘空间等信息。

为平息外界的疑虑，Zoom被迫无奈宣布将从4月2日起暂停功能更新90天，以专注于完善隐私和安全性。“在接下来的90天里，我们致力于投入必要的资源来更好地识别、处理和主动解决问题，袁征彼时说道，“我们还致力于在整个过程中保持透明。”

5月7日，纽约总检察长办公室结束了对于Zoom的调查。纽约教育局与Zoom确保安全条款后，解除了针对Zoom的禁令。根据与教育局确定的条款，从幼儿园到高中，使用Zoom必须保证使用密码参会，并启动“等候室”功能。

在5月7日那一天，Zoom收购了安全公司Keybase。CEO袁征称“Zoom将利用Keybase的“深度加密和安全专业知识提高Zoom的安全性”。收购后，Keybase联合创始人Max Krohn将领导Zoom的安全工程团队，直接向Zoom创始人兼CEO袁征汇报。

为了重获用户的信任，Zoom承诺会为所有付费账户提供端到端的加密会议模式。Zoom甚至还主动要求安全性组织对其产品进行评估与审查，获得了多个国际安全组织的背书，以提高其产品安全性与可靠性。

除了安全与隐私的文图外，Zoom也面临着与巨头的新一轮竞争。

疫情爆发之后，互联网巨头们无法忽略掉日益增长的视频会议市场，纷纷选择入局。这对用户来说，如今视频会议的可选择性正变得更加丰富，但对Zoom来说则是来自于多方的“围剿”。

Facebook在今年4月推出了Messenger Rooms与Zoom功能类似；Google免费提供了其现有的视频工具；Verizon则收购了Zoom的竞争对手BlueJeans Network。

在国内市场，腾讯与阿里巴巴分别在已有企业微信、钉钉这两款产品的前提下，又推出了腾讯会议和阿里云会议；字节跳动也对旗下的飞书做了功能提升，免费提供音视频会议等。

Zoom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下。

Zoom会退出中国市场吗？

在招股书中，Zoom曾写到：我们的产品开发团队主要在中国，那里的人力成本比其他许多地区的成本都要低。如果我们将产品开发团队从中国转移到其他地区，那么可能需要承担更高的运营费用，这将对运营利润率造成不利影响，并损害Zoom的业务。
 

据了解，软件开发曾一定程度依赖中国工程师，在苏州、杭州的研发中心一共有500余人。对此，袁征也曾对外表示，今年2月，公司在包括中国等地增设了服务器，以应对疫情激增的局面。
 

“彼时，公司没有遵循其惯常政策，一些会议可能在本不应该连接到中国的系统上，Zoom了解到此问题后，很快就将中国数据中心从中国境外用户的二级备份链接名单中删除了。”他提道。

但将研发团队设在中国， 也是Zoom可以保持较低研发成本的重要原因，长期以来Zoom的研发成本只占总营收的10%左右。换而言之，“劳动力市场套利”模式是 Zoom 盈利的主要驱动力。

根据招股书，在2018 年Zoom实现了扭亏为盈，净利润 758 万美元；2019年净利润为2531 万美元，同比增长超过230%。

但随着TikTok被强制出售，Zoom似乎有意在撇清与中国的关系。今年5月1日，中国大陆区个人免费用户无法发起会议，5月18日Zoom又停止中国区个人用户注册服务。

此前，Zoom 甚至表示，计划在未来两年内在美国凤凰城和匹兹堡的研发部门雇用500名软件工程师，将其工程团队人员增加约60%。8月3日，Zoom更是改变直营模式为代理商经营。

在产业观察家葛甲看来，Zoom不做出“切割”的话，在美国也面临压力，“如果TikTok真的退出美国的话，Zoom也可能会完全退出中国市场。”他进一步指出。

互联网分析师丁道师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则表示，Zoom如此做无非就是想摆脱与中国联系紧密形象，从而避免重蹈TikTok的覆辙，“但说实话，在没有正式指控的情况下，这样的反应明显是过度了。”他指出。

在他看来，中国的远程办公市场正在处于爆发期，就这样退出中国市场得不偿失。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云视频会议市场规模为2.2亿美元，预计到2023年能够达到5.37亿美元，复合增长率达25%。

对于会不会退出中国市场，Zoom曾对外界回应，“近日某些个别社交媒体对Zoom可能会离开中国的谣言，不符合事实。我们为中国用户提供Zoom视频会议服务的承诺坚定不移。”

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Zoom正加大对印度市场的布局。8月7日，袁征公开表示，“从用户数看，印度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市场，其次是日本、英国、加拿大。”他还表示，将在班加罗尔开设第二个印度办公室，在当地招聘更多技术人才。

虽然Zoom作出了拥抱印度的姿态，但它在印度市场却因隐私和数据安全问题屡遭封禁请求。印度内政部曾明令禁止政府官员使用Zoom服务。

同时，本土竞争对手JioMeet也开始崛起。在印度总理莫迪号召“自力更生”“印度制造”的语境下，不少印度公司纷纷投入了本土产品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