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万唤始出来”。

 

经过延期后的《三体》动画版终于定档，将于2022 年 12 月 3 日在 B 站平台播出。B 站在“2022国创发布会”现场宣布这一消息的同时，也宣布将开启《三体》动画全球共创计划。

 

在《三体》的 IP 开发上，动画版走在了电影版和电视剧版的前面。《三体》动画版能否承载粉丝们的期待？ B 站在《三体》的 IP 开发上还有哪些动作？《商学院》记者就相关问题致函 B 站，对方表示：暂无对外接受采访的计划。”

 

从小说版到游戏版，从动画版到真人版，从电视剧版到电影版，《三体》这个超级 IP 背后参与运营的企业众多，对 IP 和消费者注意力的抢夺非常激烈。而多方对《三体》IP 的抢夺，也只是当下影视公司对IP 抢夺的一个缩影。由版权引发的纷争、由改编引发的乱象与口碑“塌房”等问题也都隐藏在一个个“超级 IP”之后。

 

从超级 IP 到口碑好剧，中间的路并不好走。这些超级 IP 背后，有企业对 IP 争夺的暗战，有 IP 改编的乱象与困境，其出路何在？

 

IP 版权纷争

 

超级 IP 带来的喜悦与纷争几乎等量，只要有超IP 的加持，相关公司总会获得金钱与流量上的益，但如果处理不好版权问题，带来的法律纷争同样会让违法一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动画版定档

 

由刘慈欣所著的《三体》在经过刘宇昆翻译后，于 2015 年获得了具有“科幻界诺贝尔奖”之称的“雨果奖”，这也是首次由亚洲人获得该奖项。《三体》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其 IP 也随之水涨船高，诸多公司也开始了对该 IP 的抢夺。

 

据了解，《三体》动画版由 B 站、三体宇宙和制作方艺画开天联合出品。三体宇宙即三体宇宙（上海）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 2018 年。艺画开天全称为武汉艺画开天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成立于 2015 年，是一家以原创动画剧创作为主的企业，此前曾获包括B 站、腾讯、三七互娱、天图资本等在内的数轮投资。企查查显示，目前 B 站及其关联公司共同持有该公司约 30% 股份。

 

目前《三体》的全球版权由游族网络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游族网络”，002174.SZ）掌握，游族网络通过孵化项目——游族影业拍摄《三体》电影版，但始终未上映。后游族网络将《三体》IP 运营权从游族影业过渡到了三体宇宙，三体宇宙对该 IP 进行了大量运作。越来越多的公司从三体宇宙手中购买了《三体》的部分版权。

 

2020 年，三体宇宙将《三体》用于游戏开发、发行等权利授予游族网络的全资子公司上海游族互娱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游族互娱”），其电视剧版权被腾讯拿下，目前电视剧版《三体》已经拍摄完成。原本该剧定于 2022 年 9 月在腾讯视频独家播出，但目前仍未有开播的消息。2020 年 9 月，奈飞原创剧集部门副总裁彼得·弗里德兰德发文宣布将制作《三体》英文版剧集。

 

在《三体》超级 IP 上，已经聚集了各路人马，那么为何会是动画版前行？中国青年剧作家、导演向凯在接受《商学院》记者采访时表示：“相较于动画版，电视剧版对于场景、台词的要求比较高，内容审核较为严格，而电影版相对于电视剧版则审核要求更高。”

 

向凯认为，相关公司对《三体》趋之若鹜，除了能带来较大实际利益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众多内容平台目前用户及流量流失较大，而《三体》聚集了大量粉丝，相关平台在拿到《三体》的版权之后，可以通过对版权的二次分发，比如一些视频创作者对视频进行剪辑再创作，让平台上的原创者进行二次使用，从而达到锁住用户的目的。

 

版权纷争

 

事实上，多方对《三体》IP 的抢夺只是当下影视公司抢夺 IP 的一个缩影。从 2011 年《甄嬛传》《步步惊心》等电视剧的改编与热播开始，近十年来，IP改编在影视商业的发展中占据了重要角色。

 

艾媒咨询 CEO 张毅认为，之所以许多影视公司愿意购买 IP，很大原因就是希望通过 IP 及 IP 改编把影视作品的不确定性变得更加确定。超级 IP 的受众和圈层非常明确，作品水平稳定，受众也稳定，IP 改编后的相关影视作品也有观众基础。

 

以天下霸唱所著的《鬼吹灯》系列为例，这一 IP让多方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围绕着这个 IP 的争夺，也呈现出白热化的态势。

 

《九层妖塔》是第一部将“鬼吹灯”这个超级 IP影视化的作品。2015 年 9 月，陆川执导的灾难探险片《九层妖塔》上映，20 天取得了超过 6 亿元票房的成绩，同时，该片斩获多项大奖。但是该片电影和海报上均未给原作者“天下霸唱”署名。2015年底，“天下霸唱”以侵犯作者的署名权及保护作品完整权为由，将陆川及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影公司”）告上法庭，要求被告中影公司、梦想者公司、乐视公司、陆川停止传播涉案电影，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 100 万元。

 

2019 年 8 月，北京知识产权法院终审认定，中影公司、梦想者公司、乐视公司将小说《鬼吹灯之精绝古城》改编成电影《九层妖塔》的行为，侵害了小说作者张牧野（天下霸唱）对小说的保护作品完整权，判决 3 名被告赔偿原作者 5 万元，判令其停止传播涉案电影。

 

不过涉及到该 IP 的纠纷并不止这一桩。最新的事件是，2022 年 10 月，阅文集团旗下起点中文网起诉《鬼吹灯外传》小说侵权，共计索赔 210.16 万元，该案定于 12 月 9 日开庭审理。

 

“鬼吹灯”的 IP 归属为起点中文网，而起点中文网被腾讯集团所控股的阅文集团纳入麾下，这也就意味着，腾讯成为《鬼吹灯》系列版权的所有者。

 

2021 年 8 月底，因《鬼吹灯》系列独播网剧《云南虫谷》被用户剪辑发布短视频，腾讯视频将抖音诉至法院。法院一审判决认为，抖音平台上有大量用户对涉案作品实施了侵权行为，虽然抖音采取措施减少了侵权作品的数量，但侵权行为仍未得到有效遏制。抖音因此属于帮助侵权行为，应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删除、过滤、拦截相关视频，并赔偿腾讯经济损失及合理费用 3240 余万元。

 

网剧《云南虫谷》只是诸多诉讼案中的冰山一角。根据界面新闻报道，2021 年 6 月至 12 月 10 日，抖音已被腾讯视频起诉 168 次，标的总额超过 29.43亿元。

 

超级 IP 带来的喜悦与纷争几乎等量，只要有超级 IP 的加持，相关公司总会获得金钱与流量上的收益，但如果处理不好版权问题，带来的法律纠纷也同样会让违法一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IP 改编的乱象与困境

 

长久以来，“是否尊重原著”是大家评判改编剧的一项重要标准，一旦被观众认为不尊重原著了，改编剧就难免会受到有关“魔改”的抨击。

 

改编乱象

 

除了版权纷争外，IP 购买后的二次改编也成为影视行业的一大痛点。所谓 IP，主要是指影视公司所购买的原著小说。IP 改编则是影视公司购买到该小说的版权后对其进行二次改编，以便于影视作品的拍摄和播出。

 

电影策划人、作家张旭供职于中影集团，他告诉《商学院》记者，影视公司在购买原著小说的版权时，通常情况下主要购买其电影或者剧集的改编权，其他权利如果没有必要，通常不会购买。

 

据了解，IP 的版权包括剧集版权（即电影、电视剧、网剧版权）、动漫版权、话剧版权、有声书版权等等。张旭介绍，对于影视公司而言，价值最大的是剧集版权，这也是影视公司主要购买的权利。

 

如今，剧集的版权主要集中在腾讯视频、爱奇艺和优酷三大长视频平台，对于长视频平台来说，自制剧是其争夺的焦点，而由 IP 改编的自制剧则是它们重要的引流方式。

 

在影视作品创作的过程中，剧本有两种来源：一种是原创剧本，一种是购买小说IP。在IP的改编中，“乱象”则较多，以至于业界有个词叫“魔改” 。魔改通常用来表示一部影视作品，改编后在情节、时间、人物设定等方面，与原著 IP 有着巨大的差异。长久以来，“是否尊重原著”是大家评判改编剧的一项重要标准，一旦被观众认为不尊重原著，那改编的剧就难免会受到类似“魔改”的抨击。

 

比如，让腾讯赚的盆满钵满的《鬼吹灯》系列，腾讯将作为试水的《鬼吹灯》系列之《精绝古城》的制作交给了正午阳光团队，通过导演孔笙的经验与专业，让书中那些超现实的情节实现了落地，也使这部剧成为 2015 年现象级网剧。根据 2017 年公布的数据，《精绝古城》以超 45 亿的播放量，成为当年平台播放量最高的自制网剧，因此也成为当年腾讯 VIP 付费会员拉新贡献的总冠军。

 

然而，接下来的《鬼吹灯》系列因为创作团队更换，其拍摄、叙事方式有了不同变化，使得口碑也参差不齐。

 

当然，还有改编水平高于原著的案例，比如腾讯的自制剧《御赐小仵作》，这部剧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在超前点播第二波收官后，豆瓣评分仍稳定在 8.3 分，有 13 万人参与评分，且流量大多源自“自来水”（口口相传，非官方宣传作用）。在该剧的众多评论中，“影视改编高于原创”的说法比较多。

 

那么，IP 改编为何会遇到如此多的问题？张旭介绍，当影视公司买下 IP 进行改编时，通常会去征询原著作者的想法，有些影视公司会邀请原著作者作为编剧或者策划人共同工作。

 

“改编一个 IP，邀请原著作者共同参与编剧或者策划，这属于参与程度较深的，相对浅一点的则只会问一下原著作者的想法，然后邀请职业编剧进行二次创作。”张旭说道。

 

在张旭看来，影视作品与原著小说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另外，原著作者可能是一个职业作家，但不一定是职业编剧。“作为职业编剧，他会知道一部电影或者剧集需要哪些元素，所以，他写出的东西更容易有拍摄效果，更容易被拍摄成视听内容。”

 

张旭表示，对于购买到 IP 剧集版权的影视公司来说，需要拿捏好这个尺度，是完全照搬原著、照本宣科；还是脑洞大开，颠覆原著。把握好这个度的基础是在尊重原著粉丝、读者和影视剧受众之间找到平衡。

 

“系列剧”的困境

 

能被成功改编的 IP 也并非没有困境。有一个显著的现象是，当一个知名 IP 改编剧成功后再拍续集，就会出现 “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的现象。这一现象在热门 IP 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造成口碑下滑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换演员、换制作班底。以《欢乐颂》为例，在原班人马连拍两部之后，《欢乐颂 3》仅仅保留了“五位女主角在欢乐颂小区相遇”的桥段，来保证与“欢乐颂”产生联系，但除了保留这个“欢乐颂”IP 外，故事、演员、叙事方式都是新的，播出后并未达到前两部的口碑和反响。

 

也因此，系列剧总会给观众留下“一季不如一季”的印象。张旭解释，这整个过程就是“毕其功于一役”，有了较好的口碑和市场期待后，才有后续的系列可能。

 

“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悖论。好的作品容易将观众的期待值拉高，那么对于后续系列，相当于让观众站在山顶上去期待另一座更高的山。”张旭表示。

 

另一个问题是影视作品的周期。在艾媒咨询CEO 张毅看来，通常来讲影视作品是有周期的，因而影视企业在改编 IP 作品时，它的衰竭周期也比较明显，相对而言，剧集 IP 的周期会长一些，动漫和电影相对来说会短一些。

 

例如《鬼吹灯》系列剧在豆瓣评分上的表现就呈现出高低起伏的现象，而参与评论的人数却在逐年下降。 2020 年的《龙岭迷窟》共 34 万人参与评分，评分高达 8.1；2021 年的《云南虫谷》有 15 万人参与评分，评分显示为 6.1 分；2022 年的《昆仑神宫》有 7 万人参与评分，评分为 7.3 分。

 

可见，同一 IP 的系列剧，即便是形成了固定的受众人群，依然受周期的影响，受众黏性在降低。

 

因而在拿到版权之后，IP 改编成为重中之重。那么拥有改编权的公司，主要在哪些权益内进行改编？向凯介绍，最重要的是保持原创内容不被篡改，或者保持原创内容的原型、人物原型不能走样，这是 IP改编的基本。

 

向凯同时还强调，第一，IP 选择要慎重，过于流量化的作品，泡沫水分较大，改编出来的作品一般也不会受到观众的追捧；第二，改编的内容和原创 IP内容差距较大，也不会受到观众的追捧；第三，IP 运营过于商业化，过度捞金，那么该 IP 在改编后口碑也会受损。

 

在他看来，一些经典 IP 经过多次改编之后，口碑急转直下，主要是因为 IP 内容为了迎合如今观众的需求而过于商业化，没有对原创内容进行深挖或者提升。

 

深耕内容能否走出困境

 

IP 改编需要建立在“适合”的基础上。首先，并非热门 IP 都适合改编成影视剧，其次，应回到影视作品本身的要素，例如故事、人物、情节、视听要素去思考 IP 是否有改编的价值。

 

IP 改编不仅仅能够让演员出圈，为影视公司树立口碑，还能够帮助长视频平台推动会员付费机制。2015 年爱奇艺播出了由欢瑞世纪影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的网剧《盗墓笔记》，该网剧是长视频平台会员付费的开端，于当年 6 月 12 日在爱奇艺日首播，爱奇艺会员 7 月 3 日可看全集。

 

根据腾讯 2022 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腾讯视频付费会员数量为 1.2 亿，同比下降 7%，腾讯在财报中给出的原因是内容排播延后。在爱奇艺公布的未经审计的第三季度财报显示，截至 9 月 30 日会员数达 1.06亿。爱奇艺 CEO 龚宇表示：“爱奇艺出品爆款内容拉动了当季会员数量的显著增长，进一步巩固了我们的市场领先地位，实现了运营利润和市场份额的双增长。”由此可见，优质内容对平台拉动付费会员的增长有着正向的积极作用。而在这些视频平台播出的优质内容中，IP 改编剧已经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么对于 IP 改编而言，如何破局？在向凯看来，如今在 IP 的改编中，在对原创著作的内容理解上，基本上是改编了一些皮毛，或者只用了一些观众比较感兴趣的内容，并没有对原创内容进行深耕或者深挖。

 

向凯提到，如今在 IP 改编中出现一些较为矛盾的现象，就是“具有深度内容的IP改编，改编不如原创，对流量 IP 的改编，原创不如改编”。也因此，流量P 在泡沫水分被挤压以后，二次改编就失去了价值和意义。

 

同时，IP 改编需要建立在“适合”的基础上。在张旭看来，影视公司不要只盯着大 IP 或者头部P、热门 IP，这种 IP 之所以形成，是因为其本身拥有一定的知名度。知名作品，其好处是容易挑动大家的神经，让更多的观众去关注，但具体到内容和故事，是否真的适合影视改编，还需要打一个问号。张旭强调，不能因为某个 IP 有热点就去拍，改编还是需要具体落实到剧本上。应该看 IP 本身是否适合改编成影视作品，应回到影视作品本身去思考，看它是否具备扎实的故事、人物、情节、视听要素，如何搭配好的编剧、导演、演员去完成一个精彩的创作，这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张旭还是向凯，都认为 IP 改编需要深耕内容。向凯认为，正是因为影视公司需要通过 IP 改编拍摄成作品获利，就更应该深挖 IP 原创内容，理解原创的真正含义，甚至把原创没做到的、没能表达的内容进行再提升。“深耕内容是当下 IP 改编走出困境的关键词。”向凯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