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观大势

当前亟待破除对共同富裕的误读

高培勇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学部委员

2022年10月24日，中共中央举行新闻发布会，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江金权在回应共同富裕有关问题时表示，促进共同富裕必须解决好做蛋糕和分蛋糕的关系。同时，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急不得也等不得。个人认为，在促进共同富裕面临的理论与实践挑战中，当务之急是澄清对共同富裕的各种误读。

第一个误读，是把促进共同富裕单纯理解为分好蛋糕，强调在“分”的方面下工夫，但事实上共同富裕包含着“共同”和“富裕”两个方面。“共同”说的是公平问题，即如何分好蛋糕；“富裕”说的是效率问题，即如何做大蛋糕。所以，我们应该把共同富裕理解为做大蛋糕与分好蛋糕的统一。进一步看，做大与分好亦存在因果关系。我们需要强调做大是前提，只有做大蛋糕，才能分好蛋糕。因此，共同富裕必须在高质量发展中实现。

第二个误读，是有人把共同富裕理解为平均主义。我们知道，公平和平均并不是一回事，平均是一种状态的描述，而公平则附加了价值判断，包括了机会公平、过程公平和结果公平等方面，因此不能只讲结果公平而忽略了机会公平、过程公平，这三个方面的公平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统一体。

就中国当下现状而言，机会公平和过程公平较之结果公平更为重要，不能因为强调结果公平而置机会公平和过程公平于不顾。

第三个需要澄清的问题，是共同富裕和市场经济之间的关系。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取得的最重要成果，就是创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讲到市场经济，自然要提到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基本经济制度有三个层次:所有制、分配方式与市场经济。因此，从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角度去理解共同富裕，促进共同富裕，就必须强调所有关于共同富裕的实践，包括理论探索都必须以市场经济为底色，并植根于市场经济的土壤。

站在40多年市场化改革理论和实践成果的肩膀之上，我们显然不能离开市场经济去谈共同富裕，也不能离开市场经济市场化的改革方向去谈共同富裕。

第四个需要澄清的问题，是促进共同富裕不单纯是分配问题，甚至不单纯是经济问题。不管是局限于分配角度，还是局限于经济角度来谈共同富裕都是片面的，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四个环节：生产、交换、消费和分配，共同富裕不只涉及分配环节，还涉及生产、交换及消费问题。如果将当前的促进共同富裕局限于经济问题的话，那么，它与政治、社会和文化之间的关系就会被忽略。我们必须把它放到全局的立场并作为一个全局性问题加以定位，才能展开更有价值的理论与实践探索。促进共同富裕的理论和实践研究不能只从分配一个维度，也不能局限于一个经济视角，而是要跳出分配维度和经济视角的局限，从统筹兼顾经济社会各方面发展要求出发，坚持经济发展、社会进步和人民生活改善并重来综合施策。

最后一个需要澄清的问题，是促进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从中国的现实情况看，我们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因此必须承认各区域发展事实上存在的不平衡，这意味着，所有地区既不可能在短期内同时实现共同富裕，也不可能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达到一致的生活水平。因此，我们在促进共同富裕的过程中不仅要注重公平，还要注重效率；不仅要尽力而为，还要量力而行。同时，还要按照经济社会的发展规律循序渐进、脚踏实地、久久为功，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应该因时、因势、因地制宜，科学设定有关共同富裕的具体发展目标，并做出正确合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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