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大山”导致出生率下降

《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推动实现适度生育水平。与前一段执着于全面放开生育限制提法的论调相比，这一提法具有更强的科学性。

为什么这样说呢？深入观察国内外出现的生育率下降现象，我们可以看到，限制生育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生育限制；鼓励生育的办法，也不仅仅是放开生育。

从国际情况来看，生育率下降主要受三方面因素的影响：一是生理上造成的不能生；二是心理上形成的不想生；三是物理上产生的不愿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愿生对生育率的影响最为明显。

为什么不愿生？原因同样有三个。一是工作压力越来越大。二是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三是抚养压力越来越大。可以说，工作压力、生活压力和抚养压力，已经成为压在生育率上的“三座大山”。

具体到我国的情况来看，作为东方传统文化的发源地，中国深受东方传统文化的影响。出生、求学、就业、恋爱、结婚、生子，是从古至今绝大多数中国人前半生的毕经之路。以往，这些事是一个连续发生的过程，虽然生育排在最后面，但整个过程环环相扣，密不可分。现在，这个过程正在日益割裂。如求学涵盖本科、读研、考博等不同层级；就业涉及公务员、事业编、企业编、正式职工、委派职工、非正式就业、打零工等各种形态。

同时，恋爱、结婚、生子三者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联系越来越弱。娱乐内容和形式的丰富多样，带来了更高的恋爱成本；房子、车子等物质要求，增加了婚姻的负担；优生优育观念的普及，提高了生育的标准。

因此，在提高生育率上，如果我们只是单一的就生育谈生育，势必就陷入了一个难以破题的“汉尼拔困局”。

什么是“汉尼拔困局”？

什么是“汉尼拔困局”？汉尼拔是北非古国迦太基的将军。终其一生，他都在与不断扩张的罗马斗争。但汉尼拔的困局是：不作战，无法遏制罗马的威胁；作战，又会加剧迦太基的消耗。我们耳熟能详的诸葛亮六出祈山，也是这样一个困局：不北伐，无法遏制曹魏的崛起；北伐，又会增加蜀汉在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压力。

“汉尼拔困局”反映出的是，当某一趋势出现时，不行动将无法应对趋势带来的冲击，但行动会进一步加剧既有体系的压力。其产生的根源在于，针对某一现象采取的单一行动无法满足趋势对既有体系的结构性挑战，也就是落入了“局部最优”陷阱之中。

正是为了走出“汉尼拔困局”，我们看到，世界各国在鼓励生育上，普遍采用的是多种鼓励方式。这些鼓励方式可以概括为七个方面：一是给予产假、育儿假、男方陪产假等假期保障。二是给予现金补助、税收返还等经济补贴。三是完善托幼服务体系。四是为女性提供更多就业支持。五是推动家庭和工作的平衡。六是保障非婚生子女的平等权利。七是加大移民力度。

特别要注意的是，欧美国家受西方文化影响，生育往往是独立在婚姻之外的独立行为。而在以中国为首的东方文化圈中，生育基本上都是与婚姻紧密在一起的。这也就是说，我们在谈的“生育”，更准确的词其实是“婚育”。

也正是因为“生育”与“婚育”的不同，我们看到，虽然东西方许多国家都出现了结婚率下降的现象，但中国、日本、韩国等东方国家在生育率方面受到的冲击更大。

没有婚姻，何来生育？因此，在提高生育率方面，东方国家一方面需要提升对“非婚育”的包容性；另一方面，要将提高结婚率纳入到整体性解决方案之中，甚至是摆到更重要的位置上来。

比较好的是，从我国的情况看，结婚率的下降，并不等于是结婚意愿的下降。现实生活中年轻人遇到的，并不是要不要另一半的原则问题，而是如何找到另一半的实践问题。在年轻人还没有三分之一的人生中，他们现在选择的是，远谈不上是终身孤独，更多的只是一种过渡性孤独。困惑他们的，是不知道去哪里找到另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另一半。

昨日之因，成今日之果；今日之果，又成明日之因。与一般性的社会现象和经济现象不同，人口结构的变化、发展与发酵，往往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生育率的下降，是昨日之果，也是明日之因。因此，要提高生育率，必须避免历史上的“汉尼拔困局”，打破简单因果的惯性思维，走出单一行动的局部最优陷阱，远望后天，推动更全面、更系统、更复杂、更长远的思考与行动。

作者：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中心副主任、适老化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李佳